第50章 惠灵顿牛排，八二年的拉菲
指尖触碰到了那片干枯的皮肤。
冰冷，坚硬，没有一丝活物的温度。
像是在触摸一块历经了千百年风化的岩石。
就在接触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顺着他的指尖，冲入了他的大脑。
不是电流，也不是能量。
是信息。
是记忆。
是那个名为“天龙”的高维生命，那混乱、疯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无数扭曲的几何图形，在他脑海中炸开。
无法理解的语言，在他的灵魂深处咆哮。
一种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同化的巨大恶意，席卷而来。
林风的身体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叶扁舟，被抛入了宇宙风暴的中心。
下一秒就要彻底倾覆。
也就在这时。
他血脉深处，那股来自湘西老宅的，沉寂的力量，苏醒了。
它没有去对抗那股风暴。
它只是静静地流淌，在他的意识周围，构建起一道冰冷的堤坝。
古老，厚重，带着死亡的安宁。
那股疯狂的恶意，被这道堤坝，隔绝在外。
林风的意识，重新获得了喘息的空间。
透过那层薄薄的屏障，他看到了一些碎片。
那是一个年轻僧人的记忆。
他看见丹增，意气风发，在古老的经卷中，找到了通往更高维度的“钥匙”。
他看见丹增，搭建法坛，以无上的毅力，念诵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咒文。
他看见丹增，成功了。
金色的光芒洞穿了寺庙的穹顶，一个无法描述的伟大存在，将它的“恩赐”，投射到了丹增的身上。
然后，是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丹增的“人”，被那个伟大存在的“神”，囚禁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供奉“天龙”的活祭坛。
他看着自己的寺庙，变成囚禁自己的，永恒的牢笼。
这逼装脱靶了，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林风的脑中，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法座上，那具干尸的金色眼眸漩涡，剧烈地转动起来。
“天龙”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林风血脉的，让它厌恶又无法穿透的力量。
它在咆哮，在挣扎。
但它的声音，被那道冰冷的屏障，完全挡住。
就在这一刻。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响彻了整个空间。
林风的视线穿过大殿敞开的门，望向远方。
那座如骨骼般刺破云海的雪山，开始剧烈地颤动。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光链，连接着雪山与法座上的干尸。
此刻，那条光链，正在变得虚幻。
干尸周围，那五只半透明的手臂，疯狂地挥舞，却又在空气中，一只接一只地消散。
法座上，那两团金色的漩涡，黯淡了下去。
光芒散尽。
一双浑浊、疲惫，属于人类的眼睛，从那干瘪的眼眶中，凝视着林风。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在林风的脑海里响起。
不再是重叠的，非人的诡音。
而是一个苍老男人的叹息。
“谢谢你。”
“动手吧。”
林风收回了手。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枪柄。
拔枪，上膛，瞄准。
整套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他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这一枪下去，杀死的，是一个被困了不知多少年的可怜人。
也是一个，差点把世界拖入深渊的疯子。
更是他自己，作为一个“工具”的，使命。
天机阁，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砰！
枪声，在死寂的大殿里，炸开。
子弹精准地，没入了干尸的眉心。
没有鲜血飞溅。
也没有脑浆迸裂。
那个被称为丹增活佛的身体，在林风的注视下，开始风化。
从头部开始，化作一捧细腻的灰色尘埃，簌簌落下。
接着是脖子，是身体，是四肢。
那件镶满宝石的华丽法袍，失去了支撑，如同一张空瘪的皮囊，软软地堆叠在了法座上。
叮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截大约有小臂长短，通体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金芒的骨头，从尘埃中滚落，停在了那堆华丽的法袍上。
龙骨。
任务目标。
就在他看向龙骨的同一时间。
整座寺庙，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殿内，那一排排燃烧着绿色液体的酥油灯，齐齐熄灭。
世界，陷入了纯粹的黑暗。
只有那截龙骨，散发着唯一的光源。
轰隆隆——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
巨大的石柱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穹顶之上，大块大块的砖石混合着积雪，砸落下来。
林风侧头，看向殿角。
那个昏迷的年轻喇嘛，身体被一团柔和的白光包裹。
光芒一闪，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看来，丹增没有骗他。
林风不再犹豫。
他一个箭步冲向法座。
他一把抓起那截温热的龙骨。
入手的感觉很奇特，像是握住了一块有心跳的暖玉。
他来不及细细感受。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个空间，正在塌缩，要把所有不属于这里的东西，都碾碎，或者放逐到未知的维度。
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脚下的石板不断碎裂，坠入下方翻滚的黑暗。
他只能凭借着记忆与直觉，在崩塌的地面上，寻找着落脚点。
那条幽深的回廊，已经不复存在。
墙壁上的壁画，连同墙壁本身，都剥离成了虚无的碎片。
他冲出了主殿的范围。
那扇朱红色的寺门，已经消失了。
他的福特猛禽，就停在前方不远处。
但车子所在的平台，也正在分崩离析。
一块块巨大的白色岩石，像是断裂的浮冰，漂向那片深紫色的，混乱的天空。
林风深吸一口气，双腿猛地发力。
他从一块即将坠落的岩石上，奋力跃起。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砰！
他重重地落在了猛禽的车顶上，翻滚一圈，卸去力道，然后跳了下来。
他拉开车门，将龙骨扔在副驾驶座上，自己则钻进了驾驶位。
钥匙，拧动。
v8引擎，在世界的悲鸣中，发出了属于工业文明的，愤怒的咆哮。
“抓稳了，老兄！”
林风对着副驾驶的龙骨，大吼了一声。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
黑色的猛禽，轮胎在光滑的岩石上疯狂打滑，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随即获得了抓地力，猛地向前窜出。
他没有路。
他只能朝着记忆中，那条金色光路的方位，笔直地冲过去。
就在车头冲出平台边缘的瞬间。
他脚下最后一块立足之地，也彻底碎裂，坠入了无尽的虚空。
福特猛禽，连同林风，一起。
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