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起尸
咖啡厅里，音乐不知何时停了。
周围客人的交谈声，服务员走动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林风自己的心跳。
一声。
又一声。
像是有人在他耳边擂鼓。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张黑色的卡片。
卡片上的银色小字已经隐去，恢复了原本空无一物的模样。
【天机阁，三等行走，苏晴。】
这十个字，却像是用烙铁，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天机阁。
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三等行走。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组织里的职位。
苏晴，只是其中一员。
还是三等。
那二等呢。
一等呢。
林风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僵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这个时代唯一的，身负系统的赶尸匠。
现在看来，他只是一个刚刚摸到门槛的，可笑的菜鸟。
一个连自己手里的金手指是什么来头都搞不清楚的傻子。
苏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他那点可怜的骄傲。
“一个吵个不停的，叫‘系统’的小喇叭。”
“躲在傀儡的后面，有意思吗？”
“一个连自我认知都没有的宿主，一个来路不明的系统。”
“真是……完美的组合。”
林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店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恢复了。
音乐重新响起。
邻桌的情侣，继续小声地说着情话。
服务员端着托盘，从他身边走过，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只有他，被抛弃在了另一个维度。
他抓起桌上的黑色卡片，塞进口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咖啡厅。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秋夜的凉意。
他却感觉不到。
他冲到路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子没有熄火，引擎还在发出低沉的咆哮。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
奔驰商务车发出一声怒吼，轮胎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记，猛地窜了出去。
车子汇入车流。
窗外的霓虹灯，拉扯出一条条光怪陆离的彩带。
林风的脑子，乱成一锅粥。
他被骗了。
不，不能算骗。
系统确实给了他力量，给了他功法。
可它从未告诉过他，这个世界的水，到底有多深。
它也从未告诉过他，除了他之外，还有“天机阁”这种存在。
苏晴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它，到底是什么？”
“它，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风不知道。
他一直把系统当成一个工具，一个发布任务的npc。
他从未想过，这个工具，或许有自己的目的。
它引导着自己，去处理一具又一具特殊的尸体。
它让自己去湘西，去神农架，去怀恩市。
这一切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林风越想，心越沉。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两股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走向一个未知的舞台。
一股，是系统。
另一股，是天机阁。
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车子在路上狂奔。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只想逃离，离那个叫苏晴的女人越远越好。
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对方能顺着精神链接，精准地找到他藏身的工厂。
找到他本人，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小时后。
他还是回到了那座废弃的工厂。
这里是他唯一的，所谓的“安全屋”。
虽然这个安全屋，在别人眼里，和透明的玻璃房没什么区别。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夜色下的工厂，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
“嘎吱——”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车间里，一片死寂。
沈月，还站在他离开时的那个位置。
穿着他买的灰色卫衣，戴着兜帽，一动不动。
像一个忠诚的，等待主人归来的卫士。
林风走到她面前。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
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他还花了两天时间，去练习怎么控制这具身体走直线，怎么拧瓶盖。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张王牌，一张可以保命的底牌。
结果，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这张牌，连翻开的机会都没有。
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就直接掀了桌子。
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抗。
这是降维打击。
他颓然地放下手，靠在旁边一根生锈的柱子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冰冷的地面，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他掏出那张黑色的卡片。
卡片入手温润，材质非金非玉。
他反复摩挲着。
三天后，神农架，最高的树。
这是一个地址，也是一个期限。
他必须去。
他没有任何选择。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了那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
【叮。】
【主线任务已更新。】
【任务地点：神农架保护区。】
【任务目标：寻找“通天树”，取回树心之中的“客人”。】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提示：该区域存在高能量反应，请宿主务必小心行事。】
林风看着脑海里浮现出的任务面板，忽然笑了。
笑声嘶哑，难听。
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还真是巧啊。
苏晴让他去神农架找最高的树。
系统让他去神农架找“通天树”。
这要是巧合，他林风两个字倒过来写。
“高能量反应……”
他喃喃自语。
“务必小心行事……”
他笑得更厉害了，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系统给出的警告，在此刻看来，就像一个蹩脚的笑话。
连苏晴那种存在都只能算“极度危险”，那神农架里的“高能量反应”，又会是什么怪物。
他笑够了。
他擦掉眼角的湿润，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沈月面前，抬起头，看着那张被兜帽阴影遮住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自己的意识，再次探入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
他和沈月之间的那条精神通道，被斩断得干干净净。
就像一根网线，被人从机房里直接拔掉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会一点粗浅赶尸术的，大学生。
唯一的底牌，没了。
恐惧，像冰冷的海水，再次将他淹没。
但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失控。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股寒意，浸透四肢百骸。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眼中的慌乱，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或者说，是认命。
他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输入了“神农架”三个字。
红色的定位图标，出现在屏幕的另一端。
距离他，一千多公里。
他看着那个地名，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车间外面那片深沉的夜色。
去。
必须去。
不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
也不是因为苏晴的命令。
他只是想去看看。
想去看看，这个把他卷入其中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也想搞清楚。
自己，到底是什么。
他转身，朝着工厂外走去。
他的脚步，不再踉跄。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他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被拉得很长。
像一个，即将独自走向刑场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