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昨夜起风了
曾阿牛擦去头上的汗水,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外已恢复了安静。希望来到他的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曾阿牛蹲了下来,颤着手将希望抱进怀里,用手抚着希望的头,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曾阿牛瘫坐了下来。
杨祐思先生……
是那边的人吗?
自恒城被收后,果府便一直挑起事端,就像疯了一样。
他听人说,华新社铁娘子在年前已不在报社,有个叫作钢铁星球的电台说,得到情报,果府将破坏红果合作,甚至还说出了果府多少号文件,哪些人负责这事。
因说得有模有样,消息就在民间流传开来了。还有消息说,果府准备诱骗新四军,抓某个大将军。
联想到这些坊间传说,曾阿牛觉着,那位杨先生可能就是红党那边的人。
他一定是没有办法了,才把东西扔给他。
想到这份信任,曾阿牛便觉心中有股暖流传出。
把东西扔给他,是不是说明,他们认同他是自己人?
想到这里,他便深深吸气,眼中也透出了坚毅: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护好这个东西啊!
年初一,曾阿牛就出摊了。
他无亲戚要走,年上出摊赚得也多。最关键的,他得打开门听消息。
杨先生怎么样了?
可千万不要被果党抓住啊。
大年初一,生意果然要比以往好,听到的消息自然也就多了。
“你们听说了没?昨个儿夜里军统抓人了。”
“我听见脚步声了,从窗户看,有好几个人在追一个人。”
“何止追一个?我打听了下,昨天夜里好多军统都出来了。”
“到底什么事啊?”
“军统出动,不是抓赤匪就是抓汉奸吧?”
“什么赤匪?人家现在是新四军、八路军。八路军把鬼子打得哭爹喊娘的,还警告鬼子,若再轰炸双山城,就要对鬼子展开无底线报复。”
“就是,现在鬼子都不敢来了。咱们这些日子能好过点,多亏了八路军的赫赫战功,把鬼子吓住了。”
“嘘。两位,你们不要命啦?这话可不敢说了。现在风头紧,年前有学生抗议,还被抓起来了。”
“我们去恒城算了。”
有人气鼓鼓地道:“贼寇尚未赶出家园,却又要内斗,这算什么?算什么?!”
“兄台,你不要命啦!”
“要抓便抓吧,我也活够了。”
曾阿牛静静地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有点数了。
昨天晚上肯定是有事发生的,且动静不小。
根据吃客们的反馈,昨天从自家门口路过的那些人可能是军统的人。
军统的职能之一就是搞情报。
由此推论,昨天杨先生扔给自己的可能是要传给红党方面的情报,只是不知何原因,暴露了。
他又仔细想了想。
年前学生抗议时,也抓了一批人。
难道杨先生是被人出卖了?
想到自己小时候玩过的游戏:抽板子。
搭建起来的板子,只要中间有一块被抽走了,很容易全部倒塌。
叛徒就好像这块被抽走的板子。
想到这里,曾阿牛的心里一紧。
如果是这样,自己得赶快把东西送出去。
可自己谁也不认识,这东西要怎么送出去?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曾阿牛。
一直想到了年初三,他跟隔壁卖串串香的邻居借了担子,挑着豆腐,往华新社的方向走。
他不认识任何人,唯一跟那边有联系的地方就是华新社。
阿牛知道,自己这样做了,很可能把自己牵连进去。但他却顾不上这么多了。这世道,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他也没牵挂了。
冬日的山城更为寒冷。
潮湿的水汽被寒风裹挟,吹在身上是刺骨的冷。
曾阿牛用力呼吸了几下。他也不懂什么道理,只知道多吸几口冷空气,反而不会那么冷。
一直走到华新社附近了,他就喊了起来,“豆花,好吃的豆花。辣子免费加,好吃的豆花,快来买哟。”
他的声音洪亮,真到了这一步,人反而变得异常冷静。
一直喊到华新社门口,他冲着里面喊道:“报社的先生们,要不要来碗豆花?今天太阳好,小子出来赚几个铜子,后天好迎财神撒。”
喊了几声,很快就听到了脚步声。
“正好饿了,给我来碗豆花。”
出来的是张向明。
报社里好多人已经走了,但他还坚持在这。
昨个夜里,风声大,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同志可能被抓了。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因为,很可能被抓的同志会有什么安排,可能有人会来这里接头。这里是报社,有人来投稿都是正常的。而投稿,可能就是一次情报传递。
他不是情报人员,但也深知恒城被收复后,局势变得紧张了起来。
因此,他格外留意街上的动静。
听到有人卖豆花,便想借着买豆花,套一套卖货郎的话。
毕竟他们走街串巷,看到的事比自己多。
“来碗豆花,要加辣子。”
“好嘞。”曾阿牛不动声色地舀着豆花,然后又问道:“先生,天气实在冷,能不能进去跟您讨杯热水喝?”
这正中张向明下怀,忙道:“来来来,跟我来。哎呀,年初三还出来卖豆腐,活着都不容易啊。”
“嗳,我们穷苦人,要不再勤快些,就饿死咯。”
曾阿牛挑着担子,跟着进了报社。
张向明给他倒了杯热水,道:“来来来,坐一哈,坐一哈,坐着喝。”
“谢谢先生。”
曾阿牛坐了下来。
喝了一口热水,便道:“这天喝口热水,人就缓过来了。今天太阳虽好,但风儿大。昨天夜里,也起了风,呼啦啦地吹着我那破房子,本想今天的生意做不成了,夜里起大风, 第二天可能就不出太阳了。没成想,太阳出来了,我就出来卖豆腐了。就是这天,真是冷啊。”
张向明看了看曾阿牛,随即笑了笑,“冬日里是这样的。等过了冬天,就好咯。老乡,昨个夜里我睡死了,风真有那么大?“
“大哦,可大哦。”曾阿牛道:“我家狗子汪汪叫哩。怪哩,昨个儿夜晚风那么大,晚上还有好多人出来,我家狗叫了几次……”